Sing a song of sixpence,a bag full of rye,
唱首六便士之歌,黑麥滿布袋,
Four and twenty blackbirds baked in a pie;
二十四隻烏鴉,烤進一個派;
When the pie was opened,the birds began to sing;
一旦打開烏鴉派,鳥兒就歌唱,
And wasn’t this a dainty dish to set before the king?
菜餚美味又特別,全獻給國王。
The king was in the parlour,counting out his money;
國王躲在客廳裡,細細數著錢;
The queen was in the kitchen,eating bread and honey;
皇后只能待廚房,吃麵包蜂蜜;
The maid was in the garden,hanging out the clothes,
女僕奔波花園裡,忙着曬衣裳,
When a long came a little blackbird and and snipped off her nose.
蹦來一隻小烏鴉,啄斷她鼻梁!
小莎一如往常的口中哼著這條童謠,緹娜跟之之在一旁都聽到會背了。
這天她們三人前往實習醫師開會的會場,由各科總醫師主持,會把各組平日難得一見的同學、外校剛rotate到本院的新進intern,齊聚一堂。
類似講台上自嗨、講台下交換八卦的場合。
然而就在踏進會議室時,一群坐在右前方的生面孔回頭,是另一個醫學中心剛來報到的學生群,她們直盯小莎時,小莎的哼唱嘎然而止!
她整個人微微的僵了一下,像被蛇群直盯著的獵物青蛙,然後,動作僵硬的把自己塞到最後方角落位子裡。
緹娜跟之之沒見過這麼「銳氣全無」的女王小莎,略為訝異但也跟著入座。
緹娜問:「小莎,妳怎麼了?」
小莎略低著頭:「…遇到之前同校的同學」
之之:「啊對,你是XX的嘛,後來intern才北上來跟我們一起」
緹娜:「那…要去跟她們打招呼嗎?」
小莎急忙:「不用了!」
緹娜跟之之一臉莫名。
會議結束後大家魚貫離開,小莎正好跟那群前同學並肩擠在出口處。
小莎像是眼底沒有呈像一般,雖然視線與對方交會,但只是微笑掠過,然後大步離開。
緹娜跟之之被遠遠落在後頭,才要追上,就被那群前同學攔住,其一開口:「妳們跟剛剛那…小莎很熟?」
緹娜頷首。
對方又說:「妳們…知道,她以前的事嗎?」
配著背後其他人的「記者快來抄」表情…
過了約莫10分鐘,緹娜她們終於知道為何小莎要唯恐避之不及了。
小莎之前在學校時,曾經捲入一則轟動全校的桃色事件中。
當時除了小莎之外,還有其他女主角,而男主角已經是總醫師等級了。
最後是男主跟女主雙雙用近似殉情的方法終結了整個故事。
醫師要怎麼殉情?如果不是存心嚇嚇別人,幾乎很難失敗。
當時事件相關人是偷拿了救護車裡常備藥物的氯化X。
心臟麻痺強效劑。
之之聽完不敢相信,整個走路像是在飄一樣茫然的看著緹娜。
緹娜沉吟了一晌,抬頭問之之:「妳覺得呢?」
之之:「…我覺得啊,畢竟那是小莎之前的事了…」
緹娜:「對,而且說真的,小莎來我們醫院同組之後,也沒聽過她講這些。」
緹娜依稀記起,曾經有聽過小莎提起個模糊的名字…叫T.O.先生?
之之:「如果真的要說,我還寧可聽小莎自己講。」
緹娜:「她不肯講,其他人也別去挖這個黑洞吧我想」
其實緹娜沒說出口的是,對於這樣的...閒話,她有滿腹的...嫌惡。
那之後,小莎總是忙到不見人,直到一次用餐在地下室緹娜一人逮住了她,
緹娜才剛開口,小莎就苦笑:「怎樣?妳聽到了Version幾點零的版本?」
緹娜:「不是,我只是要問問看妳最近在忙啥?好不好?」
小莎定格,啞著聲音說:「不太好,那些事情又…似乎傳開了。」
緹娜默默。
在醫院的苦悶工作環境中,如果要一件事情傳播的最快速度,就是有心人去護理站裡咬一咬耳朵,馬上最強的廣播。
小莎深呼吸,在最安靜的角落裡,娓娓道出了她的整個故事。
小莎在在當上實習醫師之前,還在學校的「見習醫師」階段,根本沒有交往過異性的經驗。
直到她進入醫學中心後,警慎忐忑抱著大疊筆記本,衝到護理站向著生平第一次報到的總醫師學長喊:「學長好!今天第一天來報到!」
那學長轉身,對她露出友善的笑容,她整個差點被閃到。
小莎說:「那是我第一次遇到了T.O.先生」。
緹娜:「漫畫”惡女”裡面的…?」
小莎笑:「對,又呆又沒見識的女主角,巧遇之後用盡所有努力想要追上的理想、成功、夢幻的男主角。」
T.O.先生以總醫師之姿,知無不言,輔助了教學了分析了幫忙了當年的小莎學妹許多許多,直到進入交往階段。
但是T.O.先生沒說的是,他其實有一個同院護士女友,而且論及婚嫁。
小莎:「拜託…我那時才Clerk,換算起來大學生畢業沒多久,連走在醫院裡都會迷路,對方刻意不主動提起,我也不可能會知道醫院裡面那麼多內部的事情」
的確,所謂見習醫師clerk在醫院裡根本就是壁紙或是路障的存在,正向功能無,阻礙功能極大。
小莎說:「直到我在一個平常不會去到的遙遠護理站牆上,看到他們的喜帖,居然就釘在布告欄!我整個當場快瘋了!我居然成了第三者還不自知!」
然後…
才是真正噩運的開始。
小莎又驚又慌的跟當年她的死黨群們告知這件事,並且下定決心要乾淨徹底了斷這件事情。
她也完全不再跟T.O.先生有任何聯繫。
但是,事件還是傳開了。
很快,對方女友鬧上門來,用最嚴厲的言詞指責了小莎,問題是…對方女友選擇的「談判位置」,竟然是在人來人往的院內咖啡店落地窗旁。
小莎:「當時我除了道歉再道歉、保證再保證之外,看著她血盆大口一張一闔卻根本聽不進去對方在講甚麼,我只有感覺到…旁邊路過的同學跟一群群認識的人,穿透玻璃的視線。」
然後,小莎請了特休。
特休結束後回來,聽到T.O.先生跟正牌女友攤牌、女方逼婚,竟然是相約在旅館內,兩人喝到茫,然後女方趁空把醉倒的男方打了心臟麻痺藥,再自己也打。
神奇的是,一針數秒可斃命的藥水雙雙「漏針」,救難人員也奇蹟般立刻破門進入。
究竟消息是怎麼傳開的?又是誰報警的?
這一切對小莎來講都不重要了。
她後來申請轉其他醫學中心受訓,徹底的跟這些Say Goodbye。
小莎:
「當時我很受傷,畢竟我接連被最信賴的人打擊。一是曾經非常珍惜跟用心投入感情的男方,二是…我曾經認為的朋友們」
「感情的部分,我很認真思考,也站了起來。我知道自己追求的是甚麼,我也開始瞭解怎麼運用自己的優勢,說真的我不是水性楊花或是甚麼擺女王的架子,單純就是不要再面對感情時,畏縮、害怕、哭泣到像當年那個小女孩一樣。」
緹娜心想:「原來這就是小莎為何總能一眼看穿男性的由來…也多虧她願意陪著我走過跟阿帕那段試誤學習階段、然後對於大南學長惡質拋棄之之那麼反感…」
小莎繼續:「可是,剩下一個部分,我跨不過。我對於所謂人性的信賴,在那之後被各種版本留言謠傳,破壞殆盡。」
「那段時間非常可怕。」
「當年沒有臉書,光是在BBS上看到黑特版出現影射我的內文,我就已經在電腦前槌桌發抖了。」
「如果是不熟的人笑罵由他,問題是發文跟傳播的…就是妳那天開會看到的那群,我以前的朋友們。」
「那時候連不熟的同學,看到我都會裝熟、拍拍,而我只能納悶?究竟是背後被傳成怎樣呢?」
「最可怕的就是,當時完全沒有任何一個人來問我真正發生的情況。然後我就莫名被宣判死刑般,被推到無底深淵之前,看著她們一塊塊抽掉我腳底的木板。」
小莎露出緹娜從未見過、像被掏空般喃喃的囈語:
「然後我知道,我必須自救,這些必須被遺忘。」
緹娜說不出話來,她知道當時如果有多一隻手適時的伸出,就夠了。
小莎回過神,對著緹娜微笑:「沒關係了現在,我曾經想過數十萬種回應的方法,但是越想自己越凝望著無底深淵擺脫不掉。」
「我已經了解,有時候就算是無奈,人生走到不同階段終究還是要分道揚鑣。」
小莎本來黯淡陰影好像突然消失,那個光彩奪目的光茫又「啪」一聲打開開關!
緹娜問:「那妳有想要回去對嗆或是討公道嗎?連這次傳開的事情,我猜也是…」
小莎揮手:「何必呢?這樣就太一般見識了!現在她們說啥都無損己身,連路人都不算,我也長長一排男生等著給我欺負出出氣,忙到顧不了了呢!」
兩人並肩走回宿舍,緹娜心想:「原來事情可以被傳播跟扭曲到…難以辨識原貌的程度。」
遠遠之之看到兩人,揮手走近,小莎微笑轉頭:「我剛剛講的,妳要跟之之說也可以」
緹娜聳肩:「講啥?我剛甚麼都沒聽到。」
小莎驚訝的看著緹娜,一向略帶男孩氣、動輒三字經不離口的,沒想到對於八卦也像男孩一樣,天生不帶感!XD
小莎再講:「當然,妳要懷疑我講的版本也是可以理解的。」
緹娜正色:「我不是水果日報,不需要雙方平衡報導,再說,憑你曾經幫過我們的部分,就已經很夠朋友了。」
小莎笑開懷:「好啊!為了感謝妳,我下次幫妳介紹個好男生!」
這時之之靠近:「甚麼?聯誼嗎?我也要!可是…可是…我不要三秒鐘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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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莎跟緹娜相視,大笑。
「六便士之歌」來自「鵝媽媽童謠」,年代久遠、版本眾多,對於其中略為獵奇的「二十四隻烏鴉,烤進一個派」有一說為「二十四個黑小孩,烤進一個派」,來表達歌曲裡國王的殘虐。這國王是誰呢?據說為英國都鐸王朝暴君亨利八世,他喜好漁色,罷前妻、小三扶正後又虐待處死,歌中的「皇后」是其慘遭冷落的第一任妻子凱瑟琳,因而她只能「待廚房」,無僕人服侍,獨自啃麵包蜂蜜;而被啄掉鼻子的女僕,則直指其第二任妻子安妮,安妮本為凱薩琳之女僕,她後來被亨利八世治罪,囚禁倫敦塔,最後成為第一個被處決的王后。
殘暴的故事幾經流傳之後,原貌皆已扭曲難以辨識,甚至包裝了上可愛溫馨的曲調,由天真的孩童傳誦百年。
人言,可畏。
真正能看清並跳脫的人,才能真正無畏無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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