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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撒將(台語:縫三針)>>

老大阿寶跌倒撞到額頭,撞了一公分的撕裂傷,鮮血跟淚水直流。

 

當時我在醫院上班,看到她被送來急診時,真的是心疼又哭笑不得,阿寶生來是個穩定又內斂的小孩,就連打疫苗啦、重感冒、高燒,都只是悶哼了一聲而已,沒甚麼大聲哭泣過,竟然放聲哭到滿臉豆花,真是讓媽媽開了眼界。

 

因為我自己本身是外科醫師,縫合算是輕而易舉可以完全處理的,我毫不擔心,抱抱阿寶,跟她約定好等會縫合的時候會可能發生的情形,然後就用最快、狠、準的速度把整個縫合過程行雲流水完成。

 

無菌手套、極細的尼龍縫線、消毒器材準備,當我一準備完成後給左右兩旁待命的護理人員使個眼色:「固定小孩!」接著所有人全力壓制住又哭鬧的阿寶,我嘴上安撫著:「喔!秀秀!快好了!」然後雙手沒停快速打入麻藥、縫合、打結、剪線。

 

結束之後,阿寶哭到滿頭大汗、不停啜泣,我給她額頭上貼了個OK蹦,還在上頭畫了個小兔兔的圖案,然後帶著阿寶去照鏡子,跟她說:「你看!兔兔怎麼在頭上還哭哭!」

她一瞬間就破涕為笑,接著問我說:「媽媽?哩剛系嘎挖挺將(台語:你是不是給我縫三針)

我聽就笑啦:「是阿」

阿寶摸摸額頭:「挺撒將丟賀啊(台語:縫三針就好了)

我抱抱她:「丟啊!(是阿)」

 

好乖巧又堅強,小孩的多種面相,雖然有時候又過度感性跟玻璃心,但都是全然率真的無造作投射到父母身上。

我抱著心中感謝收下的滿懷溫暖情緒。

作為下次又下下次、再之後好幾次被同這孩子,用哭用淚水用怒氣磨耗時的能量存積有所本。

守在急診久了,看過太多家屬用不對等於小孩傷口情況或疾病嚴重度的崩潰來加諸在醫護人員身上。

光是傷口縫合這件事,我們外科醫師首要第一件要務就是評估「父母的理智程度」,這件事可能比評估小孩傷口還重要XD

每一個傷口處理的過程,消毒的刺痛、打上局部麻醉的疼痛、甚至是看到白袍人員手拿尖銳縫合器械靠近,都會激起小孩野獸般自保的防禦尖叫,這時最重要的就是父母的配合,哭就哭吧!總是要快狠準有效率的早點處理早點好!堅強一點的家屬能夠幫忙壓制固定小孩,心疼不忍的就只好請到外頭等待,這時忙到滿身大汗的醫護人員最不需要的就是隔空指揮:「喂!護士你那個動作輕一點!」、「醫師你這樣用的流血怎麼變更多??

喔!

還有那一萬零一個人次詢問「醫生這以後會不會留疤

「當然會囉」,我一定溫柔笑笑回答:「傷口第一時間受傷的方式就決定了疤痕的形成!」

還有家屬會為了安撫小孩:「醫生壞壞!媽媽給她打打!」接著就作勢拍打我準備要縫合的手。

我如果說:「這位媽媽,可以請你幫忙安撫小孩嗎?還是等他鎮定點我們再繼續?

接著作勢放下器械離開,轉頭去處理其他後面排長龍的病人,畢竟虛耗的時間成本,還要加上後頭病人的部分,這就不能一直陪你虛耗了。

但大多時候,收到的回應是,媽媽不敢對寵溺成毛毛蟲在彆扭蠕動的小孩管教,而是轉而把醫護人員當成她孩子般管教。

「妳等一下不行嗎」、「我們掛到幾號了等到幾點了」之類的。

看來不是不會所謂的「管教」,只是教訓的對象略偏了。

不過,我也是有自己身為家屬的徬徨跟緊張過。

老二還在學爬時期,接連的發著燒,半夜高燒到發抖、抱著哭不能睡,那真是會把所有成年人的理智給燒斷,

於是就會出現,好不容易投了藥了、溫水拭浴、退熱貼、塞劑、各種能想到的都交替嘗試,幾乎到了如果說開冰箱放涼有效、都會想急著嘗試的狀態。

還秉持著曾經在兒科受訓過所學的:觀察活動力、觀察脫水情形、尿布重量、食慾,如果症狀不嚴重就再耐心等待。

卻又再第三或第四第五天,又接到保母打來電話說高燒了!當下不知要再請假去帶小孩掛第二間診所還是在家休養等等看好?還是直接帶去住院?我現在要往哪邊移動?整個當場當機!完全無法思考!先生也問、長輩也問、我成了最大定奪者卻茫然不已!

就連腦海中依稀曾經記得的脫水後副作用、泌尿道感染造成腎臟病變、多日不明原因發燒要小心川崎症等等可怕的印象都浮現!

帶著老二再次求診,兒科醫師講出的建議,我一聽就轉頭跟先生說:「你看!跟我在家裡說過的一樣!只是、我一直被問又顧到超累!最後已經沒信心到無法思考了!」

到最後,我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媽媽罷了!

一個依舊需要仰賴各個專科醫師建議、鼓勵、支持的普通媽媽。

這樣的設定,無關醫師身分。

期許自己下一次見到崩潰媽跟媽寶病人時,更能支持對方,也希望各位家長們,醫師在診間絕對是你們的朋友,請全力配合醫師指示,讓萬一不小心的下次縫合,能更快更有效率的結束!

小孩眼淚收乾很快的!媽媽還在找衛生紙擦自己眼淚,小孩早就衝出門去玩耍了!

 

原文刊登於親子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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